发布时间: 2011-06-17 09:29 来源: 荆楚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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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湖北高考作文题为《旧书》,这个题目人人可以动手写,就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也可以把一年级时读过的书称之为旧书,写出一番读书之感。
不过,在文革期间,拥有旧书却是一件犯错误的事,几乎所有的旧字纸都被视作“四旧”,大量付之一炬。以至于到了文革后期,连一本旧字典都难找。
不仅旧书难存,旧报纸也难觅。好在民间一直有剪开报纸分类贴存的传统,所以一些文革铁扫帚扫不到的地方,象是工人农民家里,还存有一些由老人剪贴的剪报本。有一次,我们传看一本发黄的剪报本,剪贴的都是文革前报纸文化副刊的小块文章。如果用今天的标准看,那些文章只能算是应景填空式的短文,并没有什么太大价值,但是这些文章没有文革文章的八股气,也没有什么空头政治性,所以读起来格外轻松愉悦。记得其中有一篇,题目不记得了,内容好像是介绍什么是打油诗,文章还举了一篇描写下雪天的打油诗作例子,那诗是这样写的:“天上一通隆,地面黑窟窿(井口),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当时我们就笑翻了,原来旧报纸上还可以登这么幽默好玩的东西,那旧书中的好东西一定更多。所以,大家心照不宣,凡是发现了又破又旧的书,都拣回来翻看,比起那些文革假大空一本又一本新书,那是阅之忘时,兴味不尽的。
不过,真正到了文革结束,恢复高考过后,人虽进了大学,却发现由于文革断代,毕竟少读了许多该读的旧书,所以个人知识也有断层,书到用时方恨少,这话一点不假。那时候有个奇观,买书是要排大队的。记得八十年代初《辞源》出版时,是先把这个大部头书分成一册一册陆续推出,有地理分册、中国历史分册、文学分册、地理分册等等,每一册推出之时,都引得读者排成长龙抢购,象集邮一样,一册一册地集,凑成一大本。
我们在大学时,年轻气盛,几个同学发愿,说是要为一些深奥的中国典籍作出新的注解。所谓“我注六经,六经注我”,不亦乐乎?我们利用课余,分别去注解《诗经》、《大学》、《中庸》等。大家分别忙了一阵后,发现搞不下去了。于是去找国学修养深厚的老教授指点,记得八十高龄的朱东润大师一看就笑了,他说,你们想注解古人的书,用的工具却是近人的书,像是《辞海》、《古汉语辞典》,至多也只是《康熙字典》之类,那怎么行呢?这是缘木求鱼,越注越没有出路。古人的书,必须要用古代资料去佐证、旁证、反证或证伪,这就需要读大量旧书,从中爬罗剔抉,刮垢磨光。
我们当时就默然不语,的确如此。腹中空空,遑论其它。
还是老实读书吧,不要再做用《新华字典》去解读甲骨文的幼稚事了。我们当中有个同学倒是从那时起,起了今后一定用自己掌握的古代文史资料,把《诗经》重新注解一遍的宏愿。这个愿望在他大学毕业教了十年古汉语之后,通过一张卡片一张卡片积累,一个字一个字从古旧书中求证的方式进行,十年磨一剑,最后终于才实现了愿望。
旧书其实都是新书变过来的,出书之当时,一定都是当时有新鲜价值的东西才值得出版。特别是在技术条件简陋的古代,龟版竹简,帛书泥字,出书不易,出版者更为珍惜。所以,现代人重视读旧书,也是重视古时的知识前沿。一切都是相对的,今之新书,犹后人之旧书。
新旧转换,相对而存。人永远需要读旧书,也永远需要从旧书中汲取新的营养,开创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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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源:荆楚网
作者:江作苏(湖北日报传媒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社长,湖北省新闻工作者协会主席。中国新闻最高奖长江韬奋奖获得者、全国百佳新闻工作者。武汉大学博士生导师,华中科技大学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