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特约评论员 涂涂
岁末年初,作为一种现象,“跨年演讲”引发广泛的关注。其中的一些观点,也是可圈可点。
比如,罗振宇在深圳的“跨年演讲”中说,决定我们这一代人个体命运的,除了众所周知的大趋势,更是那种需要我们每一个人自己去主动发现的“小趋势”。
何为“小趋势”?就是影响趋势的趋势,带来改变的改变。
不能不说,“小趋势”这一概念所具有的普遍意义和按摩价值。顺着这样的思路延展,岂止是在给这个社会的焦虑感开药方,甚至就是在公开倡导一种商业霸权下的各安其分。特别是,当这种安排是以个体的“努力”、“奋斗”作为悬帜时,无疑具有了与某种价值媾和的前提与基础。
简单说,“跨年演讲”之所以“火”起来,其套路并不复杂,就其操作模式来看,不外乎贩卖焦虑,售卖成功,预测未来等。深层次原因在于。这种套路高度迎合了社会上普遍存在的焦虑心态和急功近利的浮躁心理。
置身当下,相信很多人都有很多焦虑。大的焦虑是社会变化不居,个体无所适从;而小的焦虑则是我如何认识我自己,以及如何找到一条物我自适之道。罗振宇的跨年演讲,不仅具有精准的“靶向”意识,直戳他人的痛点,给出不无具体的“人生指导”,甚至其本身就是在制造焦虑,然后以缓释焦虑作为自家的一门生意。
不能说这些说法完全没有道理,但问题在于,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均需要直面,而并非仅仅只是方法论就能糊弄过去的。强调奉行长期主义,难逃犬儒之嫌;及至将人生刻度人为地调到百岁来考量各种制度安排,说什么“在更长的人生维度中,人能挣脱眼前的利弊”,就容易产生荒诞的色彩。
抽离具体的社会情境,无视制度层面的因素,缺乏个体与社会的互动、社会与治理的互动,仅仅寄希望于给所有人“加冕”,尽管操作十分顺溜,包装异常精致,仍不过是一碗精心熬制的鸡汤罢了。因为这并不会从根本上回应“这个社会好些了吗”的追问,也不可能解决弥漫众人心间的紧张与焦虑。此其一。
大时代尤其需要个体的创造、突破乃至冲撞。调适也并非仅仅个体的无条件修身,而更关乎制度的演进。任何时代的变迁,都是各种力量的共同作用而非“自然而然”。就好像我们今天谈论40多年前的改革开放,仿佛“忽如一夜春风来”,就改革了,就开放了,就很快跻身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了。这种无视惊心动魄过程的思维,未免简单化了。没有制度的变革,没有政治的宽松,没有社会的丰富,怎可能完成此“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此其二。
青年有些焦虑,中产阶层有些倦怠,很多人都愿意“随大流”,并不特别令人奇怪,但前提是知识分子要承担起属于自己那一份责任。口红和按摩棒,“佛系”和“宅”,固然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生调剂,但同时,也需要有理性思考,有真实的公共表达,有观察世界、解释世界的见识与能力。一味混搭,甚至将时政、经济,作为商业运营的背景,作为“生意经”或许未尝不可,但作为“人生知道”,则未免偏了。此其三。
事实上,此类演讲走红,也反映出当下社会的一些症结。一方面,各种问题麇集,社会普遍焦虑,民众普遍希望寻找到“包治百病”的精神抚慰之秘方,而教育体系很难充分满足这部分需求,这也使得这些年来各种打着文化招牌的“鸡汤”大行其道,不绝如缕,加上知识付费兴起,移动支付的日益便捷,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化供给。
另一方面,信仰缺位、成功饥渴、文化荒芜、思想萎缩,未见大的逆转。这也为各种浅表层面的“流行文化”,提供了土壤。而社会竞争的日益激烈,机会稀缺,每个人都希望向上,而不被折叠,更加剧了焦虑感。这个世界仍是一个真实的现实世界,各种坚硬和冰冷,之前有,现在有,以后还会有。这也是一种“小趋势”。
需要明确的是,付费可以解决知识,但无法代替个体认知的独立思考,以及由此带来的逐步进化。
即便我们缺乏直面的勇气,似乎也不应该假装看不见,而如果还要鼓励大家都多活一些年、坐等机遇,则走得实在是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