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大牌导演都已改弦更张基本放弃古装大片模式,以更亲民的低姿态投拍现代题材影片的时候,凯歌导演仍浓墨重彩地演绎了这部《赵氏孤儿》。当然,为了让这部原本以“义”为核心思想的古代故事拍得更为现代人接受,导演煞费苦心地设计甚至编撰了情节,以普通人更可以认同的心理与环境演变逻辑铺陈叙事,娓娓道来。然而,这样的设计与编撰,终成了这部影片最大的硬伤,让一部本可以催人泪下乃至清洗现代人被物欲遮蔽灵魂的感人故事成了彰显人性弱点的恶之花。
影片有两个高潮点,一个是开头,屠案贾计杀赵氏全家,一个是结尾,赵氏孤儿力报血海深仇。在这两个高潮点之间,是两条线索,一条是屠案贾,一条是程婴。按过往对赵氏孤儿的演绎,第一条基本不存在,而第二条则以“义”为主线,通过程婴用亲生儿子的死换来赵孤的生,背负“忘恩负义,出卖朋友,残害忠良”的“骂名”,在山高谷深、僻静荒芜的盂山将其抚养成人,并终报血仇,描写了忠正与奸邪的矛盾冲突,揭露了权奸的凶残本质,歌颂了维护正义、舍己为人的高贵品质。这样演绎,是否为现代的年轻人所接受未为可知,但终究是对人性的一种讴歌,正义战胜邪恶应该是永远不会落伍的。
为了增加故事的戏剧性,也为了更加贴近现代年轻人的思维逻辑,凯歌导演重新设计甚至编撰了情节。一个是程婴换婴由主动变成了被动,以导演的话说是:我曾经自我权衡过,(用自己的孩子去换别的孩子)我觉得难度很大;一个程婴盂山独自育孤变成了与屠案贾共育。当然,还有韩厥这个人物的设计。这样的编撰,从影片整体上看是可取的,毕竟双线索的设计使得叙事更加丰满,正反两面的对比使得对人性的观察更加细致。然而,对所谓现代年轻人思维逻辑的俯就(现代年轻人的思维逻辑是怎样被定义的?导演经过充分的论证吗?),使得影片的基调开始模糊,最终应该是背离了导演的初衷。
影片的开始还是很见导演功力的。赵家的跋扈,屠案贾的隐忍、阴险以及残暴都详略得当,循序渐进。到宫殿杀戮一节时,整个气氛以及演员的表演都达到了一个高度,干净利落,张力十足。然而,一旦走到程婴救孤这个环节,影片核心思想的浅陋就让葛优的表演进入了一个“欲悲还喜,欲喜却悲”的尴尬境地。程婴是个小人物吗?他的身份也许是。但当他涉足其间后,涉足这么一个荡气回肠的宏大故事之中时,他怎么都不可能是个小人物。小人物的“斤斤计较”如何能与“大恩大义”的悲壮行为调和,这是导演自个给自个出的难题。这个难题应该无解。于是,导演为了将就不协调的“小撑大”而设计的情节与台词,不仅压抑了正义与善良的空间,也压抑了观众对屠案贾残暴的愤怒。于是,程婴女人的幼稚(为何不给自己孩子吃药让他不哭)反而成了程婴舍子的关键。屠案贾的残暴隐身了,甚至在片尾他可以质问程婴为什么可以欺骗他。观众们的正义感还在吗?不清楚,只是,观众们开始笑场。其后,影片通过对两条线索的叙述展开:程婴为复仇开始了苦心孤诣的设计。屠案贾因自己的罪恶而开始回归(这样的设计,似乎也是为了俯就现代人的思维逻辑:人是复杂的)。为了表现这股仇恨如何的深,如何的不容化解,也可能是顾及两条线索分头叙述的繁琐,导演编撰了程婴投靠屠案贾的情节。至此,影片就将人性的拷问变成了“善良的人是否会因仇恨而偏执,而不顾一切,而谨小慎微,而阴险?作恶的人是否会因愧疚忏悔而心慈手软,而渴望亲情,而恋爱幼小,而宽容?人性的善是否会因施恶而得以彰显,人性的恶是否会因善良受恶而开始狰狞?”这样的设计,让我想起了《肖申克的救赎》。同样的隐忍,同样的复仇。但两者的立基却是多么的不同:一个投奔了自由,不仅是身体上也是心理上的自由。他是用法律报复了自己的对手。而程婴呢?以暴制暴原本就已是被唾弃的理念,不想,导演费尽心思编撰的情节又落到老旧的窠臼里去了。这样的报复,让对手死于自己的一念之仁(屠案贾原本可以将程婴的孩子甚至程婴本人和赵孤一并杀死的),究竟是正义的呢还是更加的邪恶?这样的疑问导演并未直接作答,而是通过一些人物的设计予以暗示。一个是韩厥,一个是赵孤。影片刚开始时,韩厥的装扮是英俊美丽的,甚至有些娇艳,这似乎暗指着影片主人公程婴内心的善。而随着仇恨的累加,韩厥的装扮变得丑陋甚至狰狞,这凸现了程婴内心的恶。在屠案贾砍向韩厥的那一刀时,既是程婴救孤善至极致之时,是否也是其仇恨孕育而恶始之时呢?幼年的赵孤,是主人公内心善的另一个象征。韩厥与赵孤的冲突,应该就是程婴内心善与恶的冲突与转换。最终,韩厥的隐身与赵孤的复仇,也就象征着在程婴内心,恶对善的全面替代。这样的替代,对程婴来说意味着什么?在片尾,那段有些意识流的片段里,程婴白衣上的血污踉跄的脚步,赵孤大仇得报后没有狂喜而是紧跟在程婴背后的无助,以及程婴女人的回眸一笑并飘然远逝,都暗示着导演内心的不释然:如何化解人性中的恶,人性中恶的最终胜利是人们需要的吗?导演没有找到完满的结束,他内心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
这部影片,由过往对人性善的讴歌逆变成人性恶的彰显,可以看出,作为中国几位大导演之一的陈凯歌,在揣摩和关照当下社会时,仍是局促的,对社会的实质演变捉摸不透,有些盲人摸象。与此,就对一些原本很基本的观念产生了游移,左右摇摆不定。但这也更深地反映了当下,国内核心价值观的匮乏,或者说多样化而导致的人们的茫然和无力。想凯歌导演尚且如此无法释然,我等平头百姓又情何以堪呢?
稿源:荆楚网
作者:贺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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