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近期不少观影体验来看,张艺谋的新作《归来》是相当考究的年代戏。时代感强烈的背景音乐贯穿始终,每首歌的音质、音量都有精心雕琢。服装、道具等细节之处也能感受到张艺谋对那个年代深沉的怀念。这种怀念,并不是像有些电影那样给英雄墨水或者大白兔奶糖几个大大的特写,而是让瓷杯、脸盆、闹钟、自行车、收音机、大字报、革命标语这些元素,安安静静地躺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绝不刻意打扰镜头。
张艺谋的电影一向在画面色彩处理上有独特的风格。在这一点上,《归来》为他的影像世界添上一抹肃穆、静怡的素色。蓝色、灰色和白色,构成了《归来》的世界。火车站出口铺天盖地的蓝色制服、蓝色自行车、蓝色水杯构成的画面宛若令人回想到计划经济的时代,灰色和白色,更是石灰地面和木头家具的颜色。这些寡淡、朴素的色彩,与相依相守的情感互相衬托、相得益彰。
20世纪80年代初,因为张艺谋,西方突然发掘中国第五代电影。他们感叹黄土地、红高粱这样浓烈、沉默、广袤的中国土地形象的同时,更注意到了这些电影里的女性角色。张艺谋似乎更懂得在女性形象塑造上赢得国际审美的注视,他的影片里,巩俐的角色总是有种说不出的“丰富之感”。《菊豆》里,在一片片大块泼墨式的鲜艳色彩之中,巩俐的红色小肚兜最为醒目——因为其出现在钥匙孔中,成为每个观众偷窥的焦点!到了如同黑白片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人们注视的仍是艳丽的巩俐。中国的西方形象有种神秘沉默的美感,让西方人着迷。也因为这个原因,《大红灯笼高高挂》《菊豆》在西方各大影展非常受欢迎,并连续提名角逐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张艺谋电影寡淡、朴素色彩的运用并非在《归来》里打开的先河。早年《秋菊打官司》出现的时候,人们习惯、喜欢的“张艺谋式”画面开始不见了,巩俐也变了样。像 variety1993年9月14日的影评里,一开头就说:“这部《秋菊打官司》不再有以往那些受人注意的亮丽色彩……巩俐也脱下漂亮的服饰”。《菊豆》最后的那一场火,是中国新女性与传统的决裂。张艺谋每部片子都为女性被压迫的悲惨境遇申诉。《秋菊打官司》是张艺谋第一部现代片,不再讨论家庭、婚姻、传统,转而讨论另一个上层结构的国家机制。
面对小说原著宏大的历史背景,张艺谋将《归来》的故事锁定在原著的最后30页,纵观全片,人性中的宽恕和忍让主题贯穿全片,陆焉识对女儿的宽恕带来了他对整个家庭的“救赎”,虽然他并没有得到父亲和“一家之主”的名分,却用“书信”控制家庭成员的一举一动和命运走向。
《归来》的质朴色调贯穿全片,但张艺谋式的红色运用让人佩服。尤其是片中陆焉识家里火炉旁边,女儿为爸爸妈妈跳《红色娘子军》独舞的时候,穿大红衣服,那段的确精妙。电影很多时压抑很深沉,这段亮色,红色一出现,一下把整个影片照亮了。红色的运用,在《大红灯笼高高挂》里是原于土地的生存欲望,在《菊豆》里是隐忍与抗争,从《秋菊打官司》开始,张艺谋的色彩运用,尤其是红色运用,越来越有象征意味和静水流深的人性关照和社会隐喻。如果说张艺谋第五代电影是用色彩批判、反思、改造、重建,那么朴素着色的《归来》就是在涂抹亲情、爱情、忍耐、和解,这支撑一个普通百姓活着的信念。
“无需再去讨论,发生了什么,应该怪谁……所谓新类型,就是我们不要再忆苦思甜,我们不要再控诉,再苦大仇深,让它用内敛的方式,暗流涌动的方式,甚至内伤的方式,去沉淀那个苦难。”张艺谋发掘其电影新类型的过程,正是用影像色彩记录国民性回归的历程。
稿源:中青网
作者:汤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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