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八个亿的“市民”

　　市民市民，顾名思义就是城市居民。按当年在乡下的说法，就是吃商品粮的。
　　想当年，国内城市很少。以湖北为例，当初设市的的城市也就那几个，武汉、十堰、宜昌、沙市、襄樊、黄石，辖区都不大。那时的中等城市好像是没有下辖县乃至郊区的。象沙市这个闻名全国的江汉平原的工商业明星小城，所辖面积只有一百六十六平方公里。八十年代后来县级市越来越多。九十年代初掀起地市合并的狂潮，一个人口二十万、今天就是个普通县城的小城市，可以小马拉大车拉上大几百万人口。县里的百姓，包括农民，在媒体表述里往往也就都成了市民。象湖北除了几万人的自然保护区神农架林区，以及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剩下的都已经是市带县了，还有几个省直辖的地级市或县级市。居民也就都“市民”了。县级市恩施和恩施州利川市的百姓当然也是“市民”。其他省份也许都差不多吧。全国十三亿多人口，城镇人口是五六个亿，农民也还有七个多亿吧，借用当初八亿农民的说法，就算是八个亿。八亿农民，按现在这个算法，绝大多数也都“市民”了吧。
　　二十多年前就有个说法，重庆是中国最大的城市。当时重庆辖区人口一千五百万，上海是一千两百万。当时重庆城区不过两百多万人口，上海是六百万。前几年看的英文报纸，也许是中国日报，说现在的直辖市重庆，三千万人口，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到现在为止重庆主城区人口也不过四百多万吧，就算五百万也只是全部人口的六分之一。当然主城区以外的各区县城镇居民数量也还不小。－－重庆这个世界上最大城市，生活着一千多万中国最为贫困的山民。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怎么摇身一变，都是“市民”了。长期以来我国城市化水平不高，城乡界限泾渭分明；农民占了大多数，处在社会金字塔的最底层，近几十年更是被侮辱被损害最甚的对象，也是最被忽视的对象。（很长时间里城里人日子相对就好多了，还有一些福利和特权。当然这些年城市里很多老百姓也大哥不说二哥，吃饭都成问题；碰到野蛮拆迁，住的窝都给扒掉。）现在各地农民纷纷虽然“市民”了，可山还是那座水，水还是那片水，农民们依旧是种他们的田，除了本届政府出台了一些惠农政策，处境也没有多大改变。留在老家种地的农民，还有进城打工的另一些农民，不知享受了多少市民待遇。又有多少人把他们视作真正的市民。当初到处追捕“三无人员”，被抓到了押到装猪一样的铁笼车上，好像是要到哪里慷慨就义。要不是孙志刚事件，也许三无人员们还是会被不断绑票吧。
　　以前对农民的疾苦，农村的人生社会百态，人们关注的就不多，九十年代以后改革和社会关注集中在城市，地市合并风行，十三亿神州尽“市民”，关注就更少了。当年省一级主要的报纸，只有如省委机关报如湖北日报，现在是都市报大行其道，说的基本上是城市的事城里人的生活。象湖北日报有关于农村的报道，但非官方群体看的人是很少的。湖北的省级论坛东湖社区有城市论坛，但是没有农村论坛。有个地方论坛，但也只有区区几个县市而已。有时看论坛就想，我国是不是没有农村了？网上讨论的事情，绝大多数是关于城市的，关于农村，除了专门的三农论坛，也许民间公益、助学类论坛比较多一些罢。农村，农民，好像从网上集体消失了。
　　人说中国城市是欧洲，农村是非洲。老外一看北京，哇噻，高楼大厦，冷气电梯，比西方有些大城市更气派，中国是发达国家了。当年有位瑞士朋友就是这么说的，后来他往西走了几百里到张家口，才知道那边跟非洲是一样的，感慨很久。湖北呢，武汉也是不错的，北部的山区就不一定怎么样了。鄂西北的十堰，是一座三线建设的年代兴起在山沟里的新兴城市，原是东风公司总部所在地。十堰城区是明星城市，当年不到五十万人口位列中国城市五十强第二十二位。后来十堰和郧阳地区合并了。今天大十堰的农村，郧县、郧西、房县、竹山、竹溪，人均产值和城区相较几乎是一比十，和非洲是一样的。这里的丹江口发展好一些，但也主要是城区和六里坪镇、武当山比较强，农村的面貌和以上几县相似。国内某些城市即使是城区，有的地方也极为落后。去年初去十堰张湾区花果街山里，和当地志愿者朋友一起助学，看到的场景和郧西大山里并无大差别。可是这里叫街道办事处，百姓只怕也是“市民”。离繁华城区步行可到的小岭小学，曾长期被人遗忘了。
　　看新华城市论坛和东湖社区等论坛，热爱家乡的网友发了很多照片，看着我也很自豪。无论是哪里的城市我都感到自豪，都是国家三十年改革开放建设的成果。不过有时突然一惊，那些辖区几百万人口的中等“城市”的农村怎么样？会不会和城里比也是一个非洲一个欧洲？那些地方“市民”的生活，怎么没有被多少人介绍呢？他们是不是已经被太多人遗忘很久了？
　　想起丹江口。我本人一直关注着丹江口，关注着事关国家百年发展大计的世纪工程南水北调。丹江口水都论坛的网友主要来自城区，论坛上讨论的事情，除了历史文化，多数也是关于城区的。网友发城区的照片，外人看了，丹江口这城市不错嘛，城里有模有样，很难把丹江口和山区国家级贫困县联系在一起。丹江口市的农村生活怎么样，移民生活怎么样，除了爱心版，不大知道。也少见丹江口网民在网上为淹没区百姓呼吁。关注本市农村的网友当然也有不少，但也许可以推断，也有很多丹江口人，自己也把生活在库区农村、几十年背井离乡或者马上就会背井离乡的三十万农民、移民，把自己的家乡父老忘在一边了。自己的父老，倘若本县的“城里人”好些都把他们忘了，还指望外地人去关注很多吗？
　　那八个亿的“市民”，你们还好吗？
　　稿源：荆楚网
　　作者：达奚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