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评论：在《乡土中国》里找寻基层治理密钥

“我一生的目标，唯一的目标，就是了解中国和中国人”费孝通先生如是说。生于华夏，长在中国，费老的目标也是每一位中华儿女的追求与使命。在“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乡村风景画中拓下身影，倾听远处传来“千里莺啼绿映红”，应和着“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的热情招待，身边匆匆掠过“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就是这样的中国乡土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

乡土，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今日，仍是中国无法舍弃的根，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氧气。广袤的乡村接纳了勤劳朴实的老百姓，塑造了他们，也被他们所改变。乡村治理从来不是易事，也从不被忽视，无数基层干部扎根在此，奋斗着却也有迷茫和无措。《乡土中国》，虽已近百岁，但仍能指导中国人，特别是基层干部真正地认识中国乡村，找到打开基层治理现代化大门的钥匙。

《乡土中国》开篇点明中国基层社会是乡土性的，以农为生、居村而聚、熟人社会。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亲戚、发小、邻居，连路边的狗是哪家的都烂熟于心。人就像彼此间用细绳穿起的串珠，个体存在且联系紧密。熟人社会能够完整地保留当地民风民俗文化，取材于田间地头务农动作的英歌舞、黄土高原高粱地里愈捶愈烈的安塞腰鼓、荆楚特色的楚地斫琴和淡水贝雕……但不加以引导也具有极强破坏力，电视剧《破冰行动》中展现了毒村塔寨村全村制毒贩毒、包庇勾连，用以宗族为代表的熟人网络编织出利益纠缠的犯罪保护罩。这印证了基层有效治理尤为重要，基层干部认识到乡土本色才会明白：治理乡村的第一步就是融入熟人社会，把“他们”变成“我们”，要读得懂话里话外，说得来方言土话，看得明关系分布，理得清轻重缓急。

“乡土社会是‘私’的社会，是差序格局的。”在以自己为中心的社会关系网络中，“克己复礼”被摆在首位。相比于团体格局的一捆捆分明摆放的柴垛，差序格局中的人如同抛进池塘的一颗小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水波纹触及的地方就发生关系，推己及人。古语有“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界限，也有“千里来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的谦让，行为结果不同但都是“克己”的表现。如今，在人居环境治理、防汛抗旱等与百姓切身利益相关的工作中，常常出现“干部干、群众看”的怪象，乡村被部分人认为是政府的乡村，是乡村两级干部的乡村，而不再是村民的、自己的乡村。如何实现“群众主体、广泛参与、共建共享”的良好治理格局成为广大基层干部的心头病。中国人，特别是乡村的老百姓对道德观念看重程度甚至高于法律，在他们看来法律是道德的底线，道德是为人处世的参照，但差序格局的道德标准是富于伸缩性的，“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所以，基层干部可以充分利用乡村道德评价标准，引导发生“克己”的现代化演变，扩充“己”的范围，明确“群”的内涵——“己”不再仅限于自己、家庭，甚至家族，而是村组、村社、乡镇。建立村民的主人翁意识，加大精神文明建设和正向激励，借助“党日活动在我家”创新形式、“三会一课”凝聚干群关系，构建共建共治共享的“官民共治”治理机制。

法治社会建设是全面依法治国的重要基础工程，更是国家长治久安、社会和谐稳定的关键。礼治是由传统道德衡量的，法治是由法律条例规定的，当前部分乡村处于礼治到法治的过渡期，礼治是手段，法治是遵循。“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镇，矛盾不上交，就地化解”的“枫桥经验”是最好注脚。基层治理的一大难关是信访矛盾纠纷，“枫桥经验”靠的是人民，为的是百姓，上千名人民调解员和上百个调解机构排查化解，守护乡村稳定安宁。现代化调解工作必须以法律为准绳，不任人随意裁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既不失“礼”的温度和敬畏心，也不离“法”的尺度和肃穆感。让“法”自然地融入“礼”中，将“人服法”作为“人服礼”的基石，是基层干部推动乡村法治社会建成的必经之路。

乡土是相对稳定的、循规蹈矩的，乡土社会的人们靠“欲望”行事，老百姓凭着祖辈的经验就能自力更生，较为传统的村落还颇有“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意味。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人们则必须靠“需要”行事，产生计划以适应变化，自觉更新以继续生存。政府和基层干部的角色不是做乡土的保姆，而是明确乡村的需要，或者说引导村民明确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的真实需要，激发人与乡土的活力，能有更强、更有目的性的欲望去行事，打造属于群众的“一乡一业一村一品”。近期爆火出圈的“苏超”正是“瞄准地区发展需要，以群众高涨欲望为基，结合深厚文化底蕴，再辅以政府组织协同”的一篇佳肴。

《乡土中国》深刻解剖中国乡土社会结构，给每一位基层干部提供关于乡土社会独到又透彻的分析，为“怎样实现基层治理现代化”提供有效解法。眼前的乡土也“繁华喧嚣”起来，落叶要归根的回乡者，“逃离北上广”回到县城家乡农村的年轻人，挖掘乡村新质生产力的外来客……《中国乡土》这本“浩浩荡荡”的书还远没有完结，正等着生活在乡土上的人们拿起笔来自由书写。

稿源：荆楚网（湖北日报网）

作者：李天然（荆州市江陵县马家寨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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