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文章独领中华

　　宋浩浩：四川文章独领中华
　　——写给汶川之痛后的四川，我深爱的四川

　　在我心里，中国没有一个省份会像四川那么令我着迷，如痴如醉。那里风景如画，那里山川迤逦，去一次就终生难忘。都江堰流泽千年，白浪澎湃；青城山幽树芳草，天下名满；峨嵋之巅金光朗照，茫茫云海；乐山之旁江水长长，湍急瑰伟；觅人间瑶池，一龙九寨；岷江东流，千回百转，蜀山高标独立，与天竞迈。
　　蜀中山川锦绣，得天地之灵气，故历代多出文人，且所出，皆天下第一等之文人！
　　中国的省份，要说人杰地灵，四川则是最当之无愧的。我们知道，谪仙人李白家住唐朝四川江油，小小的江油，羞涩地躲在四川的北部，可却从这里洒出了无数照耀中华文化史、诗歌史的旷世篇章、绝代诗词。李白长在四川，是李白之幸，能得蜀中江山之助，川行华章由此而来；四川能有李白，是四川之幸，李白才力绝代，反助江山，两者皆巍峨高迈，天地与立，如山如海。君看，他捋着衣袖，提着溢着醇香的酒壶，走在岷江边，这样感慨蜀道、惊叹蜀山："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虺，砰崖转石万壑雷"，这是只有四川才有的山川，这是四川才有的文采！
　　比李白早八百多年的汉朝，四川南充还有一位独领天下的文士，他的名字不用说大家便可猜到，他的夫人是卓文君。他少年时代即名动公卿，文采风流，长门一赋，万载流芳，"白鹤嗷以哀号兮，孤雌跱于枯肠。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愁思多长，绵延如琴音，三日绕梁，司马相如这个让汉景帝都敬重的第一文士、汉朝四川第一才子，亦是深情之人，与卓文君携手天涯，后又锦城贾酒，如花美眷，温馨浪漫。能在成都开一家酒肆，与佳人一起卖酒会友，广交天下才士，这种日子似乎成了历代中国文人心头的一种向往，司马相如，你让天下人羡慕煞，可惜多半文人今生无此福气矣，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司马相如那般有幸生在四川，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锦官城的卓文君。
　　比李白早三十年，四川有位叫陈子昂的诗人，诗风骨峥嵘，苍劲有力，乃得蜀中江山之助，陈子昂以前的六朝诗风绮靡纤弱，陈子昂力挽狂澜，一改陈习，君看，他的幽州台歌，怎样豪迈"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幽州台远在北国，关山万里，不在四川，可是陈子昂是四川人，有了蜀山的豪迈，岷江的灵气，此乃蜀中江山之助，陈子昂，幽州台，一诗咏出，旷世绝代！
　　比李白小十来岁的杜甫，入蜀之前不是他一生诗歌创作的高峰，熟悉唐代文学和杜甫经历的人知道，蜀中九年，杜甫写诗九百首，超过他一生一千四百多首诗的半数。韩愈在《城南联句》里说"蜀雄李杜拔"，意思是说，蜀中的雄奇风光，让李白杜甫的诗文雄拔而豪迈，李白初期在蜀中游历，采到了四川的灵毓之气，遂成诗仙。杜甫虽非蜀人，亦沾丐了蜀国江川的气势，诗词变得雄壮沉郁起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风含翠条娟娟净，雨邑红蕖冉冉香"，"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一行白鹭，万里行舟，寂寂草堂，花繁成都，可谓佳句无数。四川时期，是杜甫真正的成熟期，虽然草堂简陋、寒风泠泠，但是这个最后因四川而改变诗风，因沉郁苍浑而得诗圣称号的杜甫，这九年，蜀道踏破，虽然艰辛，却不虚此行。
　　比李白杜甫更晚一个朝代，四川眉州的苏东坡，他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名气就不用说了，对于他的诗词风格，我在《大江东去苏东坡，海阔浪高余秋雨》一文中对苏东坡做过详细的分析，苏轼的性格旷达而豪迈，所以眼前只有豪迈的大江东去和风流千古的人物，这是四川人的性格；苏东坡大度而正直，乌台森森，小人成群，但他无畏无惧，从中原到南疆，从东去大江到凭风沧海，从如画江山到孤旅天涯，无论是枷锁在身，还是身居高位，他都胸怀天下，潇潇洒洒，这更是四川人的性格！
　　你看，连那个南宋浙江诗人陆游在慕李白所赞的"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剑门气势后，亦不远万里骑驴赶来，为的便是采四川之灵气罢了，一看到蜀地之山川，看到那个名扬天下的剑门关，他惊呆了，不禁长叹"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远处不销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自此，陆游诗风亦气势渐大，风格渐豪。还有那位宋代江西诗派的创始人黄庭坚，，也是入川后诗风大易，北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里载"山谷自黔州以后，句法尤高，笔势放纵，实天下奇作。自宋兴以来，一人而已矣"，黔州所在，正是如今四川彭水黔江等地。到了四川，笔势变得开阔磅礴起来，可见即使外人入川，其诗亦能雄奇远迈，又江山之助也。
　　比李白杜甫苏东坡都晚好些年的才士杨慎，他的故乡也在四川，这位状元郎，这位明代第一才士第一学者，写出的文章隽永清新，写出的诗词磅礴沉郁，有首词不输于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君可看，一曲《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明代记诵之博，著作之富，推杨慎为第一。他少年荣耀，可一生多舛，中年谪戍云南，这个才华横溢的四川人，也许是四川继苏东坡之后最值得骄傲的词人了。
　　四川多惊天动地的才士，亦多佳人才女。卓文君是川地美女，让司马相如一见倾心，流传了凤求凰的佳话和美好篇章。而到了宋朝，四川又有一位才女，她的名字叫宋媛，《全宋词》里面收入了她的词作，较之李清照，宋媛的词作更有特色，也更让人感动，一首《阮郎归》她这样写到"东风成阵送春归。庭花高下飞。柔条缭绕入帘帏。斑斑装舞衣。云鬓乱，坐偷啼。郎来何负期。人生恰似这芳菲。芳菲能几时"，美景良辰依旧，而云鬓已乱，有情人何时可得一见，人生譬如这无限芳菲，虽深情可终生不移，但人生要老去，好比这无限的芳菲与春光，又能等待几时啊？宋媛的绝代容颜和她亦秀亦豪的词风一样，让当时人倾心，所以当时和后代的文人将她写入小说之中，传之后世。在宋代女词人中，她是唯一可以与李清照抗衡的词人，即使我们所熟悉的才女林徽因与她同时，也会自叹不如。这些都是四川的山水养育的才士与佳人，你看，他们要么不动笔，要动就名传史册，流芳千古；你看，她们要么不露声色，要露便倾国倾城，芳华绝代。
　　你是否看到，李白正仗剑而行，饮酒痛歌，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白发三千丈，同销万古愁。你是否看到，杜甫眼中的万千广厦无数寒士俱欢颜；你是否看到司马相如轻捋衣袖，文君研墨作陪，秋水子虚，长门作赋；你是否看到，打着哈欠疲惫的陆游骑驴过剑门，顿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蜀山惊呆，直叹来迟，直叹来迟。你是否看到，那个在黄州贬谪受苦，遭人陷害的宋代第一词人苏东坡，正独对滔滔江流与古人神交意会，感喟大江东去，无数豪杰成烟云，逝者如斯夫。你是否看到白发渔樵，杨慎独钓寒江，冷观世事无常，秋月春风。你是否看到蜀中佳人宋媛和卓文君，让同代与后世文人魂萦梦牵，终生不忘。
　　蜀山远处，云淡天阔。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四川乃长江之源，万水之宗，四川人杰地灵，美动天下，文倾千古。无论春风秋月还是夕阳古道，无论是青山巍峨还是岷江东流，四川的无限美景，无限情韵，我们都可以慢慢咀嚼，细细品味。中国人，特别是一个深深眷爱着中国文化的中国文人，一生，若没到过四川，那便枉然而无限可惜，无限可惜了！
　　稿源：荆楚网
　　作者：宋浩浩（江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