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锐：律师维权尴尬，让公正“窜”向何方？

　　深圳律师刘尧被河源市东源县某村村民“慕名邀请”，到当地代理村民与水电公司的土地纠纷案件，但因在两次交涉中出现“群情激愤”而造成对方部分财产损失，被东源县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4年。（南方都市报7月29日报道）
　　从一审法院判决书的字面内容，笔者又一次发现了那些情绪化的语词，那些明显偏离客观立场的形容：被告人刘尧律师等打着维权的“幌子”，先后两次“纠集”村民数十人，“窜到”蓝×水电站船闸施工现场阻扰施工……好一个“窜”字了得！这是法院在代表国家行使审判权力的最庄重文书，其格式的规范性，用词所必须的法律性与准确性是最基本的要求。但放眼望去，诸如“幌子”、“纠集”、“窜到”、“肆意”之类带有明显偏倚色彩的口语化用词遍布司法文书之上。从中我们很难想象，作为公正裁判所倚靠的审判机关要让个案的司法公正“窜”到什么地方？！
　　判决书是人民法院行使国家审判权，依照法定程序对所审理的事项作出的具有法律拘束力的书面决定，其语言必须是规范性的法律用语，必须准确无误：遣词用句要严谨，不生歧义；用词要保持客观中立，尽量不使用形容词，不能淡化或夸张涉案情节，更不能用带有攻击性的词语。但从媒体转引的东源县法院判决书我们可以看到，本案法官在判决书写作过程中所透露出的，无疑是一种带有明显偏向性的态度和立场。结合本案所涉之利益攸关方与当地政府部门的合作关系，无法不让人怀疑其公正性。
　　本案在当地能否得到公正而客观的审理？为他人维权不成，自己反倒先行陷入囹圄，律师的遭遇我们从判决书的一个“窜”字中似乎可以略窥一二。更不要说作为一审判决认定刘尧构成犯罪核心证据，那份由当地价格认证中心提供的《涉案物价格鉴定结论书》所存在的形式和实体瑕疵：不仅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该机构及鉴定签字人有从事司法鉴定的资格，而且该鉴定书缺乏“两名以上司法鉴定人共同进行鉴定”和“加盖司法鉴定专用章”这两个程序要件。而对于为身陷囹圄的律师同行进行辩护的律师以及他们的疑问，有先前那一个“窜”字垫底，我们其实完全可以想象当地法院的态度。
　　在中国的法治语境之下谈论具体个案，我们已经不得不慢慢习惯那种“案件不仅仅在于案件本身”的思考路径，这是一种怎样的制度悲怆？！一个律师，在维护当事人权益的过程中，有多大的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过去，这样的可能或许只局限于刑事案件中，但越来越多的个案让我们不得不将范围延展到民事领域、延展到一切与地方利益（抑或权力）发生冲突的弱势维权诉讼中。
　　最近关于律师的新闻似乎一件比一件窝心：刚刚过去的几天，内蒙古通辽市科尔沁区政府的强制拆迁激起群众不满，为防“民告官”，科尔沁区政府居然可以想出把辖区内所有律师全部聘为法律顾问的“妙招”，以此要求律师们不得再为“民告官”者提供法律援助。有评论说的好：买断律师，买不断法律！买断本地律师，还有外地律师可以进行异地法律援助。但今天河源的个案，及时而又无情地给我们这种盲目的乐观情绪浇一头冷水：司法公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本地的律师可以被包养，外地的律师同样可以被收拾掉——只需稍稍动用手中的权力工具，任何事情都不费吹灰之力……
　　个案公正的实现，又一次不可避免地进入“恳请贵院领导亲自过问此事”的尴尬阶段，但在尽可能稳妥地实现个案正义之余，我们还需要再一次拷问司法独立这一几近永恒至死的主题。因为没有人不明白：只有制度的真正变革，个案不公才有可能成为绝响。
　　稿源：荆楚网
　　作者：萧锐（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