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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您在天堂还好吗?

发布时间: 2008-09-02 10:18   来源:    进入电子报

  --教师节献给我的教师母亲
  二年前,我至亲至爱的妈妈带着对亲人的万般不舍,带着对这个世界深深的眷恋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在此后的每一个寂静而孤独的夜晚,我常常会翻阅内心所有的尘封往事,心痛难舍。关于妈妈的一切都如此清晰的铭刻于心,我这一生还有怎样的沧桑?生活中仍有无穷的快乐,但我却很难将自己从痛失母亲的悲哀中脱身而出。妈妈的微笑、叮咛、牵挂总是在我脑海里不断出现,妈妈,你在天堂还好吗?离开我们的你常常会孤单吗?
  我的妈妈是一名普通的中学教师,她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没有显赫的社会地位,但在我心中,妈妈却是一位聚真、善、美于一身,兼备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伟大女性。
  妈妈生于1934年一个国民党旧官吏的家庭,为家中长女,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从妈妈晚年退休后书写的回忆录里得知,外公因上过学堂有文化,加之本人勤勉好学,做过师爷(文书),后又迈向仕途,踏入政界,曾在湖北的郧阳和河南的淅川伪政府任职。儿时听外婆及父辈们提及外公,都评论他是一个两袖清风、痛恨欺压、反对剥削,宣传抗日的廉洁清官。然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凡在伪政府供过职的,通通属于"反革命"、"阶级敌人"。外公因此积忧成疾,尽管家里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来为外公治病,还是未能留住他47岁的生命。时年妈妈年仅15岁,最小的小姨仅3岁。作为家中唯一的经济与精神支柱的外公的辞世,对家人的打击无异于灭顶之灾。从此15岁的妈妈便以她稚嫩的双肩担负起照顾没有文化、小脚蹒跚的母亲和抚养年幼弟妹的重担。15岁啊,花朵般的年龄,从一个家境殷实的官宦子女,转眼变为生活无着落,连父亲安葬费都靠挨家串户化缘讨钱。我不知妈妈是怎样完成的这种反差巨大的角色转换,我无法想象她15岁幼小的心灵曾经经历了何等艰宭的人生体验和尴尬。从此,背负"反革命子女"罪名的妈妈,忍受着别人的鄙视白眼,开始了她艰涩的人生苦旅:在纺织厂当童工纺线织布,与弟弟抬水卖、和外婆一块帮别人洗衣缝被换取微薄收入维持自己和弟妹的学业及家用。经历了多年饿着肚子上学、做工,隆冬没有棉衣棉裤穿的饥寒交迫的日子。
  妈妈聪明好学成绩优秀,但为了早日工作挣钱养家,直接报考了四年制的初级师范学校,放学回家再晚也要到私人染坊去织布,天天纺布"为他人做嫁衣",自己上师范时却连棉被都没有,四年的师范都是和同学合着被子盖。以优异成绩毕业后,因家庭出身不好,被派谴到十堰黄龙区的一个乡村小学任教。由于妈妈勤奋工作,教学成绩显著,年年被评为劳模,区教育局领导根据群众选举,推荐妈妈参加中级师范的考试,但妈妈经过再三考虑放弃了这次学习深造的机会,因妈妈一旦到中师学习,家里就没有了经济来源,就意味着弟弟妹妹的辍学。
  小时侯,妈妈常常拿两个舅舅艰苦求学,学业有成的事例勉励我们要勤奋努力,却只字不提自己所经历的困境,自己为家人所做的牺牲。对命运的不公从未有过怨天尤人的抱怨。
  妈妈从事教育工作整整36年,用了13年的时间完成了从乡小学到区小学至区中学到省级重点高中的四级跳。最初所从教的黄龙镇,可谓"移民镇"。听长辈们讲,黄龙大河原来通汉江,与武汉通航通运,所以抗战时期曾经商贾云集,繁华异常。人称"小武汉"。在我儿时的记忆里,那里有山有水,干净整洁,宁静安详,很有点江南小镇的味道。当时生活在镇上的有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支援三线建设"的各条战线的精英。妈妈所在的黄龙中学教师队伍里则云集了一大批全国著名高等学府的高才生:有北京大学、武汉大学、重庆大学、南京大学等等知名学府的高才生。其中不乏学术有成的"右派分子",师资力量相当雄厚。十堰市首届师范都是在黄龙中学开办。在这高知云集的学校里,妈妈作为一个初师毕业生能在此立足并通过各种考评获得中教一级职称,与她自强不息、勤奋努力是分不开的。妈妈教授的是语文及音乐课,并一直担任班主任。她几乎全身心都扑在教学上。白天上课,晚上上晚自习,回到家还要备课、修改学生作业。除了教学,妈妈还负责全校文艺宣传,妈妈学生时代就能歌善舞。记得上小学时,每年全区几个学校都要在黄龙中学可容纳几千人的大操场举行会演。妈妈是总导演、总指挥。在那个文化生活匮乏的年代,每次汇演都会吸引几千人观看。当时普及样板戏,妈妈还成功的组织学生排演了《红灯记》《沙家浜》等剧,多年以后妈妈的学生中有上北大的、有读艺术学院的、有在部队任军官的,每年这些学生节假日回堰探亲都要来家看望妈妈,看着她的学生踌躇满志、青春飞扬的样子,妈妈每次都笑逐颜开,看着他们有出息有成就是妈妈最大的快乐,在他们身上延续了她的青春,光大了她的理想。
  妈妈人缘极好,学校里的老师无论男女老少有了烦心事都爱到我家跟妈妈倾诉。把妈妈当知心大姐。妈妈在黄龙中学工作二十年,在黄龙镇可谓家喻户晓,有的家庭一家三代都是妈妈学生。妈妈待学生如同子女,经常以各种方式接济家庭困难的学生。学生有了任何困难妈妈都会不遗余力的给予帮助。我和姐姐经常会发现衣服或毛衣什么的不知何时少了,开始我们还互相询问,后来就不再问了,因为知道妈妈不知又拿去送给哪个农村缺衣少穿的学生了。记得妈妈有个叫李玲的学生,父母双亡,三个哥哥相继工作成家后就互相推委不再给她生活费和学费,妈妈得知情况,召集她三个哥哥开家庭会(他们均为妈妈学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三兄弟愉快表示会供养妹妹上学至生活能自立。
  妈妈对我们的教育是严格的,从不娇纵我们,经常言传身教,教我们如何做人,如何处事。与同学有了矛盾 无论对错都是让我们从自身找问题。我七、八岁就开始洗衣、买菜。那时是计划经济年代,物资紧缺,买肉要肉票,买布要布票。还经常需要提前排队。但我无论到商场还是菜场或肉店买东西,在那里工作的叔叔、阿姨一见我去了,就会互相提醒"冷老师的姑娘来了。"都会热情地招呼我,并挑选最好的卖给我,还不要供应票。这种特殊待遇使我陡增做"冷老师女儿的自豪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人们对妈妈的敬重。也体现了妈妈的人格魅力。
  妈妈的严格里也渗透着深深的母爱,姐姐下放农村后患上了哮踹病,妈妈到处求医问药,遍访百药。弟弟小时和小朋友嘻闹时,眼睛被小朋友用纸团击中两眼充血,妈妈流着泪惊慌失措的把弟弟送到医院,由于救治及时,眼无大碍,但对弟弟的视力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妈妈从未对惹事的小孩有过责备。那是我唯一的一次看到妈妈惊慌。五年前,我丈夫在武汉创业时遭遇抢劫,头部重伤以至至今生活也不能自立,妈妈天天都要打电话,嘘寒问暖,关注我每天的饮食起居,惟恐我承受不了这份打击,迈不过这道坎。小时侯姐姐体弱弟弟年幼,妈妈对他们的关注多于我,妈妈为此临终还对爸爸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二姑娘。"我的妈妈就是这样,从不记得自己为亲人为他人所付出的关爱,却常常自责自己那点做得不够好,那方面考虑得不周到。而对于别人对我们家的点滴帮助都会念念不忘并加以回报。使我从小就知道了什么是"感恩"。什么是:"受人点滴之恩当予涌泉相报。"的道理。
  往事悠悠,我们姐弟其实就是妈妈悉心侍弄的花草菜苗,我们以岁月为园,从妈妈那里沐浴阳光,汲取雨露,健康地成长。
  1978年,妈妈调到省重点高中--市一中工作,而那时爸爸早已调往十堰市委秘书科担任市委书记的秘书。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全国开始拨乱反正,开始给很多在文革中受到冤屈的人平反昭雪。爸爸临时借调到市委落实政策办公室工作。那时,无论中午还是晚上放学回家,总有一些叔叔或阿姨在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冤屈,妈妈总是不厌其烦的倾其所有,热情地招待、宽慰,还常常陪着流下同情的泪水。并安排那些无法及时赶回家的县里来人住宿。那段时间家里象个旅馆,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姐姐说"妈妈是那种,那怕自己只有一件衣服也要脱给比她更需要的人的人。"这句朴素的语言,是对妈妈热情善良,乐善好施性格的一个最形象的慨括。
  妈妈在工作上兢兢业业不甘落后,在政治上也积极要求进步,从1957年就开始写入党申请书,可每次通过群众选举,基层审议通过,上报上级组织批准时,都因出身不好而屡屡受挫。直到1983年,方通过"考验",正式成为中共党员。记得那天下班回家,一进门妈妈就喜不自禁地告诉我:"妈妈的组织问题解决了。"我清楚地记得妈妈当时的脸上红仆仆的,就象一个即将要踏入婚姻殿堂的娇羞新娘。漫漫二十六年啊,受到那么多不公正待遇,妈妈还坚守那份信念并为此严以律己,不懈努力。我不知是何种力量支撑妈妈如此执着地追求。这是我至今都感到困惑不解的。
  妈妈退休后,我们姐弟也相继成家有了孩子,相约每周末必须回家陪爸妈。妈妈每到周六就开始采购,等我们边享用妈妈准备的美食边高谈阔论工作或生活上的见闻发表见解时,妈妈总是象个殷勤的服务员在我们身后给这个夹菜给那个添汤。等我们吃喝完后,妈妈才会一个人坐在餐厅的角落里默默咀嚼我们吃剩的饭菜。这样的场景在我们家上演了无数次。尽管吃饭时我们也招呼过妈妈,可妈妈总说"现在我不想吃。"她仿佛必须看到我们吃饱了喝足了才安心。妈妈去世后,这一幕总在我脑海里闪现,每思及此,我都会悔恨内疚。我们当时怎么就那么心安理得,怎么就那么受之于安然呢?现在我多想做一桌可口的饭菜,让妈妈静静地享用慢慢地品尝,可是这种机会没有了,永远没有了。"子欲孝而亲不待"的遗憾将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
  妈妈从知道自己患的食道癌的病情后,从那么大的手术到最后受到常人难以忍受的病魔折磨,自始至终,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平和、安详和坚毅,从未有过忧戚和绝望。妈妈曾在病中对我说":我不怕死,我就是放心不下我的儿孙,担心你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妈妈,您怎么就忽略了我是您的女儿,我身上流淌着的是您的血液。我从您的身上发现了生命的韧性和张力是足以抵御脆弱、承受不幸;从您的身上学会了坦然面对人生的悲苦;学会了如何在苦难中无怨并奋起摆脱苦难;在逆境中坚强并寻找走出去的路。我们会象您所希望的那样工作、生活,会跨过泥泞,走向幸福的。
  妈妈被确诊并迅速实施手术时,我在武汉上班,家人未及时告诉我,这是爸爸妈妈的一贯作风,家里有什么事他们都自己扛,惟恐给我们添麻烦影响工作。当我回到家闻此消息的刹那,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如雷轰顶"。当我看到手术后上身缠满纱布,脸色煞白的妈妈时,真是心如刀绞,涕泪滂沱,心口就象压了块磐石,喘不过气来。弟弟安慰我说:"你总要相信老天自有公道,妈妈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老天不会让妈妈走的。"于是,我在绝望中开始虔诚地祈祷,祈愿那掌管人类生命的神灵,冥冥之中对我仁慈善良的妈妈能网开一面。每天从睡梦中醒来都希望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可是最终那罪恶的病魔还是残忍地把我的妈妈折磨得枯瘦如柴、形销骨立后,无情地把妈妈从我们身边夺走了。
  妈妈走后的第二天,天空就下起了大雨,苍天都在为我的妈妈流泪啊!
  少女时代受爸爸妈妈的影响,阅读了几本中外名著,偶尔也曾在报刊上发表点"豆腐块"文章,结婚生子后长达近二十年都未再提笔了。对妈妈的思念促使我拿起笔来,却深感文思枯竭,怎么也找不到恰当的词句来表达对妈妈的无尽思念,纵然搜索枯肠也无法完整准确地描述妈妈高尚的人格品性。妈妈在我心中的形象是勤奋上进、忍辱负重、任劳任怨、不慕权贵、宽厚善良、温良婉约的,仿佛一块洁白的绸缎,高贵光洁,怎么揉搓都不会有一丝皱褶和瑕疵。
  母亲--这一圣洁的称谓,我是随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地长大才逐渐找到了做母亲的感觉。母亲是历史雕塑的,母亲是一个文化栅栏里美丽的囚徒,谁都无法描述母亲的完整,谁也无法遗憾母亲的缺欠,母亲就是母亲,母亲便是全部地给予,全部地付出,而永远没有自己。
  常听人说,好人离开尘世就会上天堂,我想我的妈妈肯定已升入了天堂。妈妈,您在天堂还好吗?天堂里有鲜花吗?有您喜爱的音乐吗?您是否在那里见到了您的至爱双亲?是否能感受到女儿对您的深切思念?是否能听到女儿的泣血呼唤?
  教师节谨以此文献给我平凡而伟大的
  教师母亲!
  胡馨月
  于2008年8月

(本文来源: 编辑:余宽宏)
关键词:教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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