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赐贵：“躲猫猫”一事原不足奇

　　2月20日上午，云南晋宁县公安局举行了“2·08”案件（“躲猫猫”事件）情况通报会，向15人“躲猫猫”事件调查委员会委员以及新华社、云南网等媒体通报案件情况。正如此前网友所担心的是，哪怕此次调查有网民代表介入，结论仍是一样的，即官方所说的，“系在押人员趁民警巡视过后擅自进行娱乐游戏时发生的一起意外事件”。（云南网2月21日）
　　如果所料不差，这个结论很难让公众信服，因为它不仅可疑，而且可疑得近乎可笑。不过，笔者觉得这个结论也不无道理，说李荞明不是死于“躲猫猫”而是死于警察之手，那无疑是在侮辱警察的智商与手段——你见过黑社会老大亲自动手的吗？须知，历经数千年的沉淀与积累，监狱文化早已发展成熟，成为中华文明宝库中的一朵奇葩。它自成体系、分工明确、纪律严明，又怎么可能在新时代出现本末倒置、为长不尊的事情呢？有感于此，笔者觉得有必要说说中国历史上的“躲猫猫”，帮助官方取信于民。
　　首先，“躲猫猫”并无固定名称，或者说它只是监狱文化分了又分之后的一个小支流，正如今日看守所已经异化为监狱的一小部分一样，当不得众人如此关切。在古代，更常见的“躲猫猫”方式叫杀威棒，也叫杀威棍，是专门给入狱新人用的。就像古代戏曲、小说中屡屡提及的，犯人入牢，都要“先吃三十杀威棒”，杀杀他的气焰。此棍一下，纵是精壮之人，没有养上一两个月也难得痊愈，稍有不慎，便会留下终身残疾，甚至暴毙当场，俗称“意外死亡”。
　　当然，今天不同往日，手段变丰富了，方式也日益文明起来，不仅可以做到伤人不留痕迹，还有个挺好听的名字。除了“躲猫猫”，常见的“待客”方式还有“发电报”、“考空军”、“打蒙鼓”、“踢花汤”、“奔向新生”等等，不一而足，因地制宜。它就跟江湖黑话、行业术语一样，不是这一行的人根本听不懂。更重要的是，很多事情已经无需烦劳狱卒亲自动手。只要狱卒把犯人（含看守所在押人员）一天换一个仓，他们就能一天享受一个新花样，直到不堪忍受。说他们是“擅自进行娱乐游戏”，难道不也有几分道理吗？
　　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呢？熟读《水浒传》的人想必不难猜到答案：为了银子。不过，此钱有个雅称，叫“常例钱”、“常例人情”，简称“常例”。你想，监狱、看守所里油水少啊，唯一的“行货”（宋朝监狱长戴宗同志语）就是这些犯人（含在押人员），不从他们身上找钱从哪里找钱？狱霸牢头尚且懂得这个道理，何况智商更高、手段更多的狱卒？这些人刚进来时要送钱，在里面生活消费更是要花大价钱，付账时以为自己在“天上人间”，拿到东西时才发现是在人间地狱，其性价比堪比火车食物。饶是宋江这等大人物，也受不了此般折磨，入狱前要让社会名流吴用、黑社会头目张横等人先跟狱方打好招呼，入狱后要大把花钱买通上下。黑白两道通吃的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
　　犯人（含在押人员）如果实在没钱，是否可以就此躲过一劫呢？方苞在《狱中杂记》中借老吏之口解释道：“是立法以警其馀，且惩后也，不如此则人有幸心。”说白了，就是杀鸡给猴看，杀穷的给富的看，不如此就无法保障内部“金融秩序”的稳定。
　　舍此之外，让他们“躲猫猫”的原因还有很多，比如说，上头要求限时破案、在里面得罪了人、为了打发无聊时光。熟知监狱系统的慕容雪村就在他的新作《原谅我红尘颠倒》中写道，主人公魏达得罪了人，结果巧遇该人的大学同学小邓，于是小邓想要借刀杀人，叫出跟魏达同仓的牢头黑三，表示“有话说”。关键时刻，魏达赶紧向小邓鞠躬道歉，并当众点破：“今天下午我已经把话传出去了，如果我死在这里，您就是幕后黑手！看着办吧。”
　　可以说，“躲猫猫”事件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沙子，哪怕放在源远流长的监狱文化中，也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插曲。如若说它有什么特殊之处，恐怕就是“躲猫猫”这一行话首次借助媒体公之于众，让大家少见多怪了。相比之下，还是我的朋友看得开，他说：“人固有一死，或死于俯卧撑，或死于躲猫猫，没什么有悖常理的。”我看，大家还是就此散了吧，免得受到“敌对势力”渗透破坏。
　　稿源：荆楚网
　　作者：陈赐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