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南京无名女童溺亡案件终于水落尸出，凶手是其祖父和父亲。消息传出，网友先是一片唏嘘，纷纷指责虎毒不食子，待到女童家境曝光，又有一大群人犹犹豫豫表示理解，最后由村委会开具的“困难家庭证明”给这一悲剧画上了一个潦草的句号。
然而，家，终究是散了。这份迟到多年的“困难家庭证明”，对病重的奶奶而言，更像一种黑色幽默。
不难发现，在这一事件中，一向爱憎分明的大众陷入了尴尬的逻辑死循环。我们习惯性地发问：是谁做错了？错在哪里？从什么时候开始错的？而在这一事件里，每个问题都无解。我们怪不得女童，脑瘫不是她的选择；我们恨不起来祖父和父亲，无情之人何必负担九年里五六十万的医药费；我们更不忍心责备奶奶，独自一人捡废品抚养孩子，如今癌症晚期，等待她的只有空空荡荡的家。
从警方发出寻尸启事，到案件告破的这一个月时间里，我们不必去推测这家人的生活状态，因为这条在平静和绝望中走向死亡的路，他们已经走了九年，如今终于走到了头。
除去“彻头彻尾的悲剧”、“穷病”这样无力的惯性表达，如今人们普遍关注的焦点是对于患有严重疾病胎儿的态度，这其实已经离题了。且不说产检无法检测自闭症等诸多疾病，在可以监测的疾病中，产检的精确程度也受到价格的约束，从几十元到数万元不等，更有脑瘫这类产生时期可延伸至出生后数月的疾病。对于天生疾病，父母们如临大敌，却终究防不胜防。
技术至上的时代，人们渴望通过技术发展将一切可能的问题扼杀在摇篮里，让之后的路走得更顺畅。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里就描绘了一个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世界，那时的人类已经不需要自然繁衍，胚胎培育可以定制出任何需要的婴儿，整个社会运行得如同钟表般精准，然而我们不用想就知道，这样的世界其实是人性的荒原。
如今，现代社会的经济价值观正在不知不觉中侵蚀着人类精神。对技术带来的高效率的过度提倡，降低了整个社会的容错率。战争年代，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常会发生为了大部队而牺牲小部分老弱病残的事情，这样的牺牲固然惨痛，却因通向正义而值得被铭记。如果这样的模式被拉长放大到整个现代社会，当个人价值被定义为满足社会需要的能力时，个人幸福就只能被逼入一个死角，陷入一个伪命题。然而人类社会终究不是一台机器，效率是通向幸福的手段，但永远不能取代幸福。
对于生来缺陷者，我们的反思绝不能止于对其家庭的同情和对自身幸福的庆幸珍惜。既然产检无法阻止一些患病孩子的出生，那么我们的讨论方向就应该是对这些带着缺陷来到世间的孩子的帮助措施，一味将话题转移到产前检查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意味着更深的负罪感，仿佛他们是一群带着原罪来到人间的漏网之鱼，这显然是不合情理的。
这场悲剧里迟到的“困难家庭证明”直接反映了我国目前社会保障措施的不到位，这家人的困苦有目共睹，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帮助。对残障儿童的抚养负担几乎全部落在家人身上，巨大的经济压力是一个家庭走向绝境的主要原因。 政府的补贴和福利首先能从经济上保证孩子及其家人的生活水平。
其次，特殊学校的建设对于残障儿童是一种有效的保护，提高教师待遇，改变社会认知，都是建设途中不可缺少的一环。并且特殊学校更需要注重孩子的特殊需求，一把抓的标准和措施相比于正常儿童而言对这些孩子伤害更大。
再者，残障儿童由于天生的缺陷，容易被居心不良者利用，一旦落入魔爪几乎不可能靠自己逃离，法律应对其进行充分的保护，合理的规范。同时对于残障儿童所在的家庭做好普法工作，让法律为亲情保驾护航。
我们要做的一切，并非是指望在这群孩子里出现“雨人”那样的天才，虽然他们中总有人会打破我们的固有认识，带给我们感动和感慨，但即使没有，我们也想让他们知道，透过缺陷艰难地看这个世界的他们，是那么值得敬重。
来源：荆楚网
作者：吴瑭
学校：华中科技大学
（作者： 编辑：詹蔷）
